第十四回
「喂,你看看你的廚師腸,它們都快要燒成焦炭了!」Rena 指著燒烤叉上兩條慘遭火刑的香腸,拿著那支燒烤叉的「劊子手」,正是阿卓。
「甚麼嘛,我喜歡比較熟的。」阿卓雖然這樣說,但還是立即把香腸移離火堆,看著超過一半部份化成焦黑的香腸,一臉無奈。
H 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嘲笑阿卓的黃金機會:「你們不知道,其實肥卓最喜歡吃潤腸,才想偷偷把香腸燒成潤腸,哈哈哈……」
木炭在火堆下發出「啪、啪」的聲響,生出的溫暖是熱力,也是氣氛。火苗在木炭堆上翩翩起舞,照亮團團圍在燒烤爐旁的眾人。一支小型射燈自上而下,從無間斷地提供白光,覆蓋在放置未熟食物和飲料的膠桌上。帶鹽的海風,柔和的燈塔光線,不請自來地參與在我們中間,卻沒有一絲違和感。今夜海面大致平靜,一個又一個浪濤或大或小,有節奏地撲向岸邊,濺起水花或多或少,又復與大海融和。
對於我們來說,想要燒烤,不必和一大班人——尤其是不受控制到處亂跑亂叫的屁孩——擠在郊野公園燒烤場中,苦等少得可憐的燒烤爐、野餐桌。在居所旁邊,那個幾乎已經無人使用的碼頭,我們五人,加上阿卓的女友和 H 的女友,一共七人,在月光之下、火光之上,共渡一個肉香撲鼻的周末夜晚。平時由於工作和作息時間對不上,很少有像今晚這種攜眷出席的聚會。
H 的女友是雜誌社的同事,和 H 拍拖一年有多(好像快要兩年了),早前才經 H 的親自引薦,加盟目前所屬的雜誌社;至於阿卓的女友,則是本地某支女子足球隊的隊醫,和阿卓在一場比賽中認識,當時她是見習隊醫,而阿卓則擔任攝影師,在後備席旁開機。
看著兩人身邊的伴侶,不禁令我想起那個人。如果 Tirana 沒有離開的話,我也許會把她叫來。當然,「如果」。
屈指一算,自和 Tirana 最後一次見面開始計起,已經有幾個月了。人會變,月會圓,尤其像 Tirana 這種一天四季的人,不知已變成了甚麼模樣?
「這下你滿意了吧!」——Tirana 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,即使事隔數月,每一個字,和那低沉得可怖的聲線,以至激動無比的神情,偶爾還會在我心中浮現,言猶在耳。
還是 Jennifer 最了解我。看到我介乎於放空和思考之間的神態,她坐到我身旁,臂膀架在我的肩頭,低聲問道:「怎樣,還在想著『阿爾巴尼亞』嗎?」Jennifer 柔情似水的聲線,讓人聽了很是舒服,有一種受到安撫的感覺。
(事實上,我從未看輕 Jennifer 在治癒人心方面的本領,只是她潛心工作的那幾年,掩蓋了她這方面的才能。)
我無可奈何地笑笑。通常,當我的心事被相熟的人看透時,就會出現這種笑容。
「反正在座都是可信任的人,不如把心事說出來給大家聽聽,好嗎?」
「咦,有故事聽!」在旁偷聽的 Rena 興奮地說。
「哦,是你們兩個的情話嗎?」H 手上那根燒烤叉上的兩條香腸,像兩根手指,恰好指向我和 Jennifer。看到這個有趣的畫面,眾人都哄笑起來。
「當然不是,」Jennifer 邊笑邊揮著手。「我和這傢伙在小學六年級時已經玩完了。」
「有心事就說出來吧,也許我們能幫上忙呢,」阿卓說道。「今天這裡有一、二、三、四個女人,如果煩惱的是感情問題,她們或者能提供有用的意見。」
「呀,你錯了!」H 指著 Rena,一本正經地道。「這個,應該當成男人才對。」
在一片喧笑聲中,我便把和 Tirana 如何認識,約會,到 Tirana 離開,以及離開前發生過的大小事,逐一道出。由於在座有人還未聽過任何有關我和 Tirana 的事,因此在一些細節上,我必須講得更詳細。之後又提到和 Tirana 分別,幾個月後的某天,在巴士上疑似看到她的背影,以及在看到背影後一直在想的事。雖然在座大部份人都已聽過我和 Tirana 之間的故事,但每當講到緊張刺激處,如在商店大街爭執那一幕,眾人還是聽得異常投入,猶如身歷其境。
「大致上就是這樣。本來過了幾個月冷河,我已經沒有很掛念、很想見到她的欲望,算是放下了吧。」我口裡為這件事作最後總結,手裡嘗試把剛放上燒烤叉的黑椒牛排調整至最佳角度。「只是……只是當我再次看到她的背影,不知怎地,我又再想起她,甚至有種想找到她,和她見面的衝動。」
「你說 Tirana 偶然會出現在料理店,」H 的女友問道。「那你有向料理店的員工打聽她的去向嗎?」
「這個嘛……自從 Tirana 離開後,我就沒有再在料理店見過她,店裡頭無論是北島先生、胡美華還是其他人,都沒有提到半句有關 Tirana 的事,就像這個人根本沒存在過一樣。連曾經親口對我述說往事的胡美華,也不給我半點暗示,我也不好意思開口問人了。」
阿卓皺起眉頭,捋著下巴,以偵探作出探理的口吻說道:「這個 Tirana,會不會偷偷躲在料理店的假天花裡,或者是暗門後面等地方,靜靜觀察你的一舉一動,同時又不讓你看見?」
「好一個假天花,你把別人當是蟑螂還是老鼠?呀——不過把鏡頭安裝在機械老鼠身上,對目標人物進行監視、監聽,甚至暗殺,倒也不是新聞,肥卓你真是個天才。對了文仔,記得不要和 Jennifer 單獨兩個人到那邊吃飯,不然有可能死於非命呢!」
阿卓自然聽得出話中的諷刺意味,反問道:「那麼 H 先生,請問閣下有甚麼高見呢?」
「嗯……」H 側著頭,思考了幾秒鐘。「以我估計,你所謂看到的背影,未必就是 Tirana 的,而僅僅是你的主觀投射。你純粹是看到一個和 Tirana 有七成,甚至只有五成相似的背影,就以為那是她,其實不然。再講,一個人在幾個月裡的變化可以很大,尤其當她有心不讓你看到。所以,除非你至少能看到她的正面,或者跟她談幾句話,否則一切都不能作準!」
「H,你這個說法我有認真想過,可是除了那個疑幻疑真的背影之外,我還嗅到——」
「香水味。」H 立時接上,一隻手指使勁揮動著,像是忽然想起了甚麼。幾秒後,他雙掌用力一拍,發出劃破長空的一記掌聲,眼神十分堅定,對我們說出一個名詞。
H 是一個說話發音清晰的人,平時敘事也很有條理,可是剛剛說出的幾個音節,在座眾人,包括我在內,都無法聽懂,除了 H 的女友。
Rena 一臉狐疑,追問道:「明明在講香水,怎麼忽然講『老媽』?」
「天,不是老媽,」H 沒好氣地解釋道。「是 Numauita,一個你們不曾聽聞過的香水品牌。」
「Nu…ma…甚麼?」
「你上次向我們提到 Tirana 身上的香水,對不?有時散發清淡蘋果味,有時卻變得又濃烈又難聞,令人反胃,對不?」
「對,就是這樣,奇怪得很。」我連連點頭。
「是變壞了嗎?不然怎麼會……」提出問題的是 Jennifer。
「不,不。請聽我講。所謂 Numauita,是羅馬尼亞一個香水品牌,所生產出的同名香水。由於本身規模不大,加上羅馬尼亞本身不以出產香水著稱,因此除了部份當地人,和到過該處的旅客以外,幾乎沒有人知曉 Numauita 的名字,我也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它的存在。這玩意最特別之處,在於內含的一種物料,會使它隨著噴上的對象不同,而發出不同的味道。」
「甚麼?這……」Rena 的眼睛睜得老大,現出難以置信的表情。
此時,H 的女友接上話頭:「正確的說法,是只有當 Numauita 噴在物主身上,混和物主獨有的體味,才能揮發出預期中的香氣。即使有體味和物主相近的人,甚或乎物主的親人把它噴上,也只會發出極其難聞的臭味。每枝 Numauita 都是獨立製成,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體味,每個人獨一無二的體味。」
「這就是 Tirana 把香水往我臉上噴,會變得奇臭無比的原因。」我自顧自的沉吟著。
這時,Rena 提出了一個頗為玄妙的問題:「那麼,這 Numa 甚麼的香水,原本是甚麼模樣的呢?是原本就是臭的,只有噴在對的人身上才會變香?還是原本是香的,但落在錯的人身上才變臭?」
這個問題沒人答得上,大家思考了一會,也想不出圓滿的答案,對於香水的討論也就到此為止,話題回到我和 Tirana 的事情上。
「我不知道怎去解釋,但我有種感覺,覺得 Tirana 根本沒有離開過,」Rena 道。「純粹是出於直覺。」
H 也贊同這個看法:「我也認為這個女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你。如果她要走,早就走了,還何必等到那天?十個女人,九個都是這樣:口裡說走,心裡卻等待你挽留。既矛盾,又麻煩……」語音未落,H 的女友已狠狠地瞪了 H 一眼,H 則擺出一副「我有說錯嗎?」的表情。
「其實我有到過她工作的店裡一次,看看她是否還在,可就是找不到她的蹤影,我不知道她是告了假,還是已經換了工作;有一次還去敲她的家門,但是沒有人應門,單位內也聽不到任何聲音。」
「一次!要是她那時不在家,或者剛巧肚子痛被困洗手間,沒能應門何奇之有!」H 的語氣有點慣性的囂張,然而也不能否定他的說法。
阿卓問道:「那就是說,只要多上去敲幾次門,就有機會見到 Tirana?」
「這個我不肯定,但也值得一試。」
「那麼,不如你每天下班之後,都在巴士站等上一等,或者上去敲她的家門,隔著大門說幾句話,也許不用多久,就會等到 Tirana 出現呢,」Rena 提議道。
阿卓的女友接著道:「也可以待那個日本老板不在料理店時,向他太太打聽一下,也許會得到甚麼線索也不定。」
眾人點頭稱是。我不置可否地一笑,向樂意聽我分享往事的朋友們打圓場道:「我明白了,不過我看我還是好好想一想,見到 Tirana 之後,該跟她說甚麼吧。」
關於我和 Tirana 的討論到此為止,眾人一邊享用美食,一邊繼續為其他話題談個不亦樂乎。我的黑椒牛排正好處於最佳狀態,把它從燒烤叉上卸下,放在碟子上,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,卻被 Rena 以快如閃電的手法搶走。
第十五回
郊區的室外氣溫,通常比市中心要低一點,沒有隻手遮天的高樓大廈作為阻隔,爽朗的晚風肆無忌憚地宣示主權,捲動著樹上、地上的黃葉,發出「沙沙」的聲音。
我從那條舊梯間步下,一時間未能適應街燈的亮光,忙揚起手,遮住眼前的光線,同時掏出手機,撥打 Tirana 的號碼。我發現,自從那天在巴士站巧遇 Tirana(記得那是第一次約會之前的事),交換了電話號碼之後,我從未打過給她(當然她也沒有)。
按下電話號碼,從刻板的接駁鈴聲中期待接聽的一刻,無人接聽轉駁至留言信箱,掛斷——我一連重覆了十次,仍然不得要領。我屢敗屢試,心中的煩躁感覺逐點上升。這時,我又感到背後有人輕拍我的肩頭,我想大概是不熟悉郊區路況的路痴前來問路。帶著不耐煩的表情猛然轉過頭,我卻怔住了。
拍我肩頭的不是甚麼路痴,而是一眼就能認出的人,Tirana。
今次 Tirana 倒還爽快:「怎麼不直接上來找我,怕我會吃掉你嗎?」
「你做的好事可真精彩,我給你玩弄得一頭霧水,正要抓住你問個明白。」
Tirana 的臉上展現著得意的淺笑,側著頭道:「所以就要打電話問我了,對嗎?我人就在你面前,你要抓我,還是抓我的電話呢?」
對於這番假提問真調侃,我沒給予任何答案,只是直勾勾地瞪著她,看她還想玩甚麼花樣。
一抹疾風捲至,襲向站在街中的我和 Tirana,冷不防同時顫抖一下。衣衫單薄的 Tirana 雙臂懷抱住身體,再問我道:「你很喜歡在街頭被風吹嗎?」我搖頭,也立時明白她的意思,遂跟隨 Tirana 的步伐,走上燈光昏暗的梯間,進入她的居所。
牆壁把清勁的晚風拒諸門外,使得後者不耐煩地衝擊著舊式窗戶,試圖從縫隙中擠進室內。遭到強風猛攻的窗戶,和坎入石屎牆的窗框不斷碰撞,發出懾人的「轟、轟」聲。自從入屋後,這種聲響幾乎沒停歇過,雖然沒有打擾我倆剛才的興致,但卻使躺臥在床鋪上的我,不禁有點擔憂。
「別擔心,舊房子都是這樣的,」Tirana 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安。「業主說他三年……還是四年前才整修過窗門,應該不易掉下來的。」
既然話匣已開,我也不拐彎抹角,直接問道:「今天的事,你已精心策劃了好久,是吧?」
「不喜歡嗎?」
「我不是這個意思,只是——」
「只是太突然,對不對?」
「可以這樣說。」
「有被媽嚇著嗎?」
「沒有,但她的情緒的確很激動。」
「正常的,每次提起以前的事,都總會這樣。」
「喂,你還未答我,你為了今天的計劃,策劃了多久?」
Tirana 一臉事不關己,像是聽到了一條極其無關痛癢的蠢問題一樣,看樣子並沒有回答的打算,也不在乎我的感受。不過,面對這種無賴的態度,我實在也拿她沒辦法。眼見床上兩人別無睡意,正想轉換別個話題時,Tirana 卻開口道:「我的未來幸福,一直是媽媽頭號擔憂的事。縱使我身體沒有毛病,經濟沒有困難,媽媽卻一直擔心我找不到合適的伴侶,最後要孤獨終老。」
對於胡美華的煩惱,我倒是很能理解。第一,作為不幸感情關係的受害者,深切領會到當中的辛酸,自然會對女兒的感情生活倍加重視,提防她重蹈自己的覆轍;第二,基於胡美華把 Tirana 性格不好相處的毛病扛上身,只要 Tirana 一天找不到好歸宿,胡美華一天也會為著這一點而自我責備;第三,當 Tirana 找到合適的對象,在情感上對媽媽的依賴便會減少,胡美華也就可以全心全意和丈夫北島先生共處。
(我知道,我所想的大概雖不中亦不遠,但當下我並沒說出口。)
「我每大一歲,媽對我的擔心就愈強烈,有時甚至會影響到她的精神健康。我知道,唯有讓她看到我有穩定的伴侶,穩定的感情,才能使她的情況好轉,繼續快樂地過正常的生活。」
「你總算承認你是利用我令你媽媽開心了吧?」
「沒錯。」
我哼一聲,表達不滿:「你說謊的功夫還真算上乘呢。害我以為你是真心喜歡我。」
Tirana 望著我,一副強忍著笑的樣子,令我心中更是惱怒,腦際甚至飄過一股一拳送在她臉上的惡念。當然,我只是想想,並沒有付諸實行,只是惡狠狠的質問一句:「笑甚麼?」
Tirana 清脆地笑起來,一手握成拳頭,輕輕地打在我手臂上,笑說:「傻瓜。」
「你在說甚麼?」
「我笑你是傻瓜!」
我怒極而笑,乾脆雙手交叉胸前,等待 Tirana 的回應,再決定接下來怎樣做。
「你恨我利用你?」
「你敢說你沒有嗎?」
「你恨我對你說『我喜歡你』?」
「嗯!」
「那請問,這兩件事之間有矛盾嗎?」
這條問題再簡單不過,可是我乍聽之下,卻呆住了,無法回答。剛才和 Tirana 的對話之中,或者在我先入為主的看法之中,只覺得 Tirana 是個可惡的騙子,為了令媽媽感到安心,不惜以花言巧語欺騙我的感情。當我得知自己被利用後,當下只感到憤怒,卻沒想到「Tirana 利用我」,和「Tirana 喜歡我」兩件事,是可以並存的。也就是說,Tirana 並沒有說謊!
我恍然大悟,歉意陡生,連忙對 Tirana 道歉:「真對不起,是我冤枉了你,還對你這麼兇,請原諒我吧。」
「你終於明白了,傻瓜。」Tirana 嫣然一笑,並沒有要責怪我的意思,使我更感難堪。
「嗯。真的對不起,是我錯了。」
「唉,要是你也喜歡我,那多好。」Tirana 說著,目光從我臉上轉走,望著天花板放空。
我伸手過去抱住 Tirana,讓她枕在我的肩頭上。這次,她沒有反抗,倒教我有點意外。
天花板上的復古五葉吊扇徐徐輕轉,連在吊扇芯的燈泡早已關掉,床頭燈微弱的光線,勉強充撐場面,為睡房中的我倆提供剛好足夠的光。外頭風勢已減弱,窗戶得以暫時喘息,不再發出擾人的「轟、轟」聲。從下層北島料理店飄出的食物香氣,因受到緊閉窗戶的阻隔,只有很少能成功闖進來。在我懷中依偎的 Tirana,此刻柔情若水,和亂發脾氣時的她判若兩人。我想,要是 Tirana 一直維持在這個模樣,將會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伴侶。
「我很麻煩,是不是?」Tirana 在我耳邊輕聲問道。
「不,一點也不麻煩——我指現在。」
「那發脾氣的時候呢?是否很討你厭?」
「不。」
「說真心話。」
「那……只是不知道該如何應對,算不上討厭的。」
這時,Tirana 話鋒一轉,問了一個我意想不到的問題:「我和 Miki,你比較喜歡誰?」
我當下一呆,未能即時回答。這個問題確實曾出現在我的思緒之中,有時候我暗地裡也會拿她們作比較,但我萬萬沒料到 Tirana 會問得如此直接。
我花了幾秒,讓思緒回到正軌,再答了一個很官方的答案:「一個是過去的人,一個是現在的人,怎能比較?」
「為何不能?」
「Miki 是我中學時代認識的,而你,是我進入社會後才認識;Miki 數年前已經離開我,而——」
「文,為何你總要將簡單問題複雜化?」Tirana 嘆了口氣。「喜歡,不喜歡,喜歡哪個較多,這是嬰孩都能分辨的概念,為何你不行?」
「我——對不起,我不知道。」最後,我還是選擇對 Tirana 坦白。「不是想要瞞你甚麼,老實說,這問題我自己有想過好多次,可是仍未找到肯定答案。」
Tirana 臉上流過一絲複雜的笑容,笑容中揉合了唏噓、苦澀和欣慰,最後帶點黑色幽默地道:「至少我和你最喜歡的前度打成平手,算是被你重視過,我知足了。」說罷把食指放在我的唇上,示意我不要說話。「我有點睏,想睡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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